流水账：多伦多秋天的一天

周五下午两点，路过King’s College Circle的草坪。每个学校的招生宣传视频和每部青春校园电影当中都会出现的那种大草坪：金发女孩坐在西边的树下读书；几个学生有说有笑地赶往下一堂课；戴眼镜的男人在草坪中间和一条卷毛小狗玩折返跑，小狗迈开短腿嗖地一下冲过来；东边的树阴里一个中年人和十来个学生盘腿而坐，不知道是在上讨论课，还是准备什么活动。平和与快乐随着秋天的阳光一起溢出，仿佛匆匆而过都是对这种能量场的一种亏欠。

我打算赶到Career Fair看一眼，于是背着书包匆匆而过。走了一两百米，看到一些举着标语板来Queen’s Park参加Climate Strike的人。大部队已经出发，剩下的人不是很多。但机动车道依旧封着，于是我跟着前面的学生一起，大摇大摆地在绿灯只剩两秒的时候开始过马路，前往对面的MaRS。

于是我想，现代人既要操心自己的前程，又要操心全人类的命运，活着真是不易。但你也可以选择在大草坪上坐着，或者在参加完游行和Career Fair之后在大草坪上坐着，这并不矛盾。一个人可以活得快乐，活得焦虑，活得愤怒，或者有时快乐、有时焦虑、有时愤怒，这也并不矛盾。

Career Fair的人不出意料地多，大公司的摊位前面都排着队。我只是随便来看看，就不与急着找工作的同学争夺招聘人员有限的注意力，专门去无人问津的创业公司。创业公司很少招实习生，我就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顺了一些小零食和纪念品。

准备回去的时候，在Facebook的展位旁边看到一个朋友，上去打了个招呼。Facebook的Manager把每一个路过的探头探脑的学生都拉过来，说Are you interested, don’t be shy, come join our group。

他伸出手臂，两只手掌摊平，说把你们的简历直接交给我吧，申请实习的交左手，全职工作的交右手，但你们还是要记得，打开那个链接提交申请表。收完之后他把所有简历放到一个纸盒里，简历堆得不是很整齐，垒成高高的一摞，比盒子的边沿高出许多。

有人问他关于分组的问题，他介绍说，正式员工在进组之前，都要参加一个为期六周的培训，知道每个组都是干什么的，然后加入自己感兴趣的组。这是有科学依据的，科学告诉我们，人干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会干得更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但我还是想起了前段时间自杀的Facebook工程师，以及之后热烈地讨论和抗议的人们。他们说愿天堂没有PIP。

从Career Fair回来之后，去打了HPV疫苗，回到宿舍。六点半，reddit上有人说，BA又有人跳楼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学校的报纸The Varsity发文章确认消息属实。

八点到十一点，一些学生组织了一个临时集会，对今年的第三起自杀事件表示震惊、难过、无法接受，讨论接下来要向学校提哪些的意见，要在BA的八楼装围栏，要有哪些长期的措施，如何执行长期的措施。由于晚上很多人不在学校，会议在周六上午还有一场，下周一还有一场。

周六上午十点，另一场会议开始。与此同时，St. George Street上，两位Tour Guide带着十几名高中生和家长参观校园；标志性建筑University College前，主要以亚裔中老年游客组成的观光团正在拍照留念；King’s College Circle的草坪上，一场橄榄球赛正在进行；Gerstein Library里找不到几张空桌子，大家都在忙碌地学习。

这些事件在一个个临近的时间与空间的节点上发生，形成一种平行的、叠加的状态，每个点都仿佛与我的生活有关，又与我的生活无关。

上午十点，一场雨将停未停，零星落下一两点。除了不能用秋高气爽来形容之外，这便是多伦多的秋天里，与往常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